主演:Be劇團
時間:2009/12/13, 2:30PM
地點:再現劇團
一個複雜的概念,如何用簡單的形式表達?一個簡單的概念,如何發展成複雜的樣貌?90×90的上、下半場大抵回答了這兩個問題──但戲當然不只於此。
尤其是震耳嚇人的痛打聲和不絕於耳的互毆聲。而且怪了,在整個看似暴力殘忍又荒謬無稽的氛圍下,我和同行的朋友竟然就是忍不住想笑!我認為上、下半場各自又可分為三階段。上半場始於非常簡單、近乎無聊的三連動:定規→犯規→懲罰+痛叫聲
定規:不可碰蘋果
犯規:碰蘋果
懲罰:賞一記響棍
從戲的一開始,就聽到很大的一聲「怦!」~有人被打了,然後那人連續被打好幾次,接著第二個人出現,那人也碰了蘋果,跟著他也被打,而且他被打之後,第一個人也跟著挨打。此時我們才發現原來有這個規定,而且懲罰採連坐法,但沒有前情,沒有原因,我們只能用莫名其妙來形容這個規定。所以當第二個人還不明白狀況,又想碰蘋果時,第一個人就開始打他,為的是自保。接著第三人出現,當她想碰蘋果時,前兩個人也開始打她,原因同上。接著是第四個、第五個人,此時,被打的人已經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打,只是無緣無故地被圍毆。等所有的受害人都飽嘗一頓痛打後,有人開始謀反,在團結一致下,他們搶到「打」的工具,於是他們也用痛打來報復那個暴力懲罰前兩人的權力象徵。
這個隱形的政權被推翻了,另一人在群雄爭霸之下打敗眾人,拿到最多香蕉,成為後繼的權力象徵,但情況沒有好轉,前一人的懲罰還按照規定(只有碰蘋果才拿棍子打人),繼位的這人則不按牌理出牌,隨自己的好惡操弄懲罰其他人(制定怪裡怪氣的規則,再拿棍子亂打一通),後來他把香蕉給群眾裡的一人,由她來監控管理,她也承襲了亂打的傳統,但顯然是在恐懼(失去香蕉、)下執行任務。眾人在這兩人的統治下不堪折磨,最後又合力推翻這個暴政。
後來眾人形成一股「共識」,朝著同一個目標(拿到香蕉)而努力,後來有兩人通力合作,終於拿到香蕉,又不吝與其他人分享,便脫穎而出,成為眾人的領袖。這群人一起餓肚子、一起拿香蕉、一起分食香蕉,看起來相當「民主團結」。漸漸地,有人不一樣了,其他人就合力圍剿,把香蕉硬塞到她的嘴裡,使之「合群」,於是「民意」的暴力於焉形成。
這就是簡易版的君權、極權、民主更替階段,但這三階段的複雜與微妙卻在簡單的重複動作與微量的變化中漸漸形成,令人聯想到政治版漫畫──甚至整個劇場動作與聲音的流動就像一齣動畫。整個發展過程渾然天成,又帶著濃厚的嘲諷意味,但這半場戲要表達的不是熱血青年的叛逆反動,而是有料卻無解的質疑。
下半場也有類似的政治意味,卻是指涉人際關係上的空間政治,也就是劇名要表達的概念,我看到的是:
擁擠→排擠→ 傷害→ 距離→隔離
(階段一) (階段二) (階段三)
一長排座位,一個人坐在其中一個位子沒有問題,第二個人坐在另一個位子就產生了影響,接著是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他們有的打噴嚏,有的伸出色狼手、有的擠向旁邊的人、有的發出怪聲音,當一人有所動作,另一人就產生另一動作,繼而影響下一人,逐漸形成環環相剋的勢力循環,動作的循環如同快轉的人體骨牌效應。當衝突飽和到一個狀態,容不下第六個人時,群體就產生了排擠效應。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概念,卻持續了蠻長一段時間,老實說,過程中我免不了認為可以精簡些,但事後回想:如果沒有中間反覆循環的過程,或許最後排擠效應會顯得相形薄弱。
接著人與人之間的傷害從無意發生,到刻意且加重份量,卻不約而同以道歉作為結束。這裡承接上半場的肢體暴力,有許多「打」戲,只聽到劈啪聲與道歉聲此起彼落,看見眾人彼此如何使出報仇、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手段,再彼此認錯。接著又拿出量尺互相比較與嘲笑。這番傷害之後的結果是造成距離,當一個人發出需求的心聲時,已經沒有人願意付出了,於是被拒絕的人用打耳光的暴力回應拒絕的人,然後將自己孤立,圈在90×90的一方空間裡,與眾人隔離,拉回到戲的名稱與主題。
戲雖分為看似不相干的兩段,但各自表達了發展延續的概念,加上簡單的暴力手法貫穿全場,也補償了上下半場主題不同的缺憾。語言的使用相當巧妙,上半場是「啊」、「呃」、「噢」等狀聲詞,後來也有「痛」字,下半場則出現簡單的對話「讓位」、「Why?」、「可憐」、「可惡」、「對不起」、「不好意思」、「相信我」、「原諒我」、「陪我」、「為什麼」等。我特別欣賞導演使用演員的手法,因演員的表演經驗尚未累積,但使用簡單重複的肢體動作和極簡的語言便能大幅隱藏表演方面不足,而發揮演員群的創意與年輕的~該怎麼說呢?挨打力嗎?(若說得不對請勿見怪)。我認為演員的表現相當稱職,願意這樣為戲挨打,也是為表演藝術犧牲的一種方式。
我期待能為明年三月改版的90×90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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