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的玩笑

納許(Josef Nadj & Centre Chorégraphique National d’Orléans)

新舞台8:00PM 10/21/2005

今年繼DV8後， 終於又看到一個讓人忍不住想跪下來感謝上帝的表演。但是要怎麼描寫這場演出呢？千頭萬緒，此時一股腦兒全衝上腦門，那股勁和吃哇沙米不相上下，但納許的力 道卻不嗆，強勁深厚中透著謎樣的懸疑幽默，堪稱舞蹈界一流的魔術師！而他的舞蹈竟帶著如此濃厚的劇場風！曾幾何時，我忘了劇場是充滿魔力的地方，但納許提 醒了我這一點！他給了我真真實實的「劇場感」（劇場中也罕見誰做得比這更好），還有料想不到的各種驚奇和魔幻，讓我覺得自己突然像個小孩子，可以開開心心 的笑，出其不意的張大了嘴看。第一次感覺到時間，恰巧是在接近尾聲，讓我覺得似乎有某種精神上的契合，相當奇妙。

我首先驚訝的是他的舞台，持續驚訝的仍是他的舞台（設計人為Goury，我僅獻上一顆， 以示崇拜）！因為他在空蕩蕩的舞台上，建造出一個靈活機巧、千變萬化的魔術盒！剛開始只見三面木板牆，表演場地是窄窄小小的長條形，我一時恍神，以為自己 在看劇場表演，演出約兩分鐘，我甚至一度以為自己看的是河床的戲，因為木板的質地和色澤都很類似，連門窗暗藏的機關也有雷同之處。但等到舞者搬著椅子桌 子，從一方小窗格蔓延溢出，展現似舞非舞的非舞之舞時，一場人與桌椅的流動幾何學於焉展開！繁複迅速多層次的視覺，美得像融合古典與超現實的畫作，又快得 像機器娃娃做體操，而這兩種組合又怪得恰到好處。但是他的魔術才剛開始！

舞 台上我們常常見到清晰漂亮的舞蹈動作，但納許的手法怪異在他不要求清晰，反而企圖以速度模糊觀眾的焦點，而產生目不暇給的豐富性甚至混亂感（是具正面意義 的混亂，筆走至此，或者可以說他是「要求混亂中具備清晰」），這種手法我邊看邊想出「多重焦點」的辭彙來加以稱呼。兩組人馬迅速複雜的動作同時進行，彼此 重疊交錯，營造出空間狹隘的錯覺，更驚人的是服裝與音樂襯托著整場的氣氛，卻不搶走舞蹈的風采，搭配得不慍不火，恰到好處。就在到達最高亂數時，只見舞者 俐落地將中間那片木板一折兩折三折，嵌入了一旁的木牆，於是舞台變大了，浮現眼簾的是另一個方盒子，和其中帶有無數個巧妙機關的門窗和甬道。

荒誕、魔幻的氣氛延續著，節奏依然緊扣，人體與木板的幾何遊戲依舊鮮活，創意不斷（我最喜歡的是沙發架成三角形，三兩折後又巧化成行李箱）。但在這寬敞明亮的場景，我 們看到幽默的輪廓漸深、色調漸濃，也見到更為巧妙的舞台與空間運用，呼應前一景的多重焦點：除了隨處皆可任意開關的門窗外，還有架高騰空的人物，也有蹲踞 走動的侏儒，我們時而望見一群大漢簇擠在一間斗室，時而見空蕩的台上只有一個瘦小的男子。詼諧的主氣氛中，從頭開始便瀰漫的謎霧隱而不散，如影隨形，讓心 揉雜著壓迫與嘻笑的情緒。

這一片目不暇給，靠著燈光一分不多、一毫 不少地為觀眾指引目光，甚至營造出離奇魔幻的劇場效果；但仔細再看，用的似乎都是傳統的燈，這在舞蹈作品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最後當方盒子像洋蔥般撥開 下一層，讓我們看到方盒子的內部時，光頭舞者在繩索上掙扎，他移至隔壁房，其他人湧入，此時強力的白色光束搭配微弱的燈光，光影與人影的疊合移動中，深刻 地照亮了我理想中劇場的形貌，那種被狂喜刺痛的感覺，久久難以平撫。不多久，舞作便悄悄走到了終點。

二女八男的舞者表現優異，但我似乎無法再給予讚賞了，他們是作品的一部分，差一絲就會使舞作遜色，但這個作品就像DV8或Nacho的舞蹈一樣，看舞者精湛高超的同時，真正看到的其實是編舞家。至於這支舞作的取材來源，我便不多說了，因為我不知Geza Csath何許人也，我只感應到納許傳遞出的一股強大奧祕的訊息。

納許舞團的官方網站：http://www.josefnadj.com

後記：節目單內的文字對整個作品的敘述極佳，卻沒有寫是誰撰的文，真是一樁憾事。